以历史和人权为指引

大会秘书长，

主席先生，

尊敬的各位议员，

我很荣幸能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厅发表演讲。

这个会议厅曾见证欧洲大陆多场最重要的人权辩论——废除死刑、媒体自由、少数群体权利、民主和法治。

与联合国一样，欧洲委员会的构想是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大屠杀、大萧条和核威胁后的可怕余波中萌发的。两者都体现了伴随我这一代人成长的“不再重演”的愿望。

领导人认为，围绕“实现更大团结”的共同目标建立这些机构是帮助建立、最重要的是维护欧洲大陆乃至全球来之不易的和平的关键方式。

他们看到了将人权的普遍愿望载入条约和融入机构的价值。

今年，欧洲委员会将迎来其在该地区促进和保护人权工作的75周年。

2023年，全球人权运动也庆祝了类似的里程碑，即《世界人权宣言》发表75周年。

尽管当前面临全球不确定性和地缘政治阻力，但去年的“人权75”倡议掷地有声地重申了所有人权具有普遍性、不可分割性和相互依存性的承诺。

我的办事处收到了来自140个国家以及私营部门、议员、国家人权机构和其他方面的近800份承诺，这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

该倡议提供了一个盘点《世界人权宣言》通过以来的诸多成就和失败的机会，并反思如何有效应对我们面临的巨大挑战。

确实，这是动荡不安的时期。

全球变暖日益加剧，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两极分化日益严重，仇恨言论不断增多，不平等现象不断加深，针对人权维护者的袭击事件不断升级，技术进步的速度之快让我们无法正确评估其风险。

更糟的是，世界各地的冲突在好战言论的煽动下不断加剧。

战争法被野蛮地践踏，他者的痛苦和苦难被完全无视。

2022年，俄罗斯联邦公然违反《联合国宪章》，对乌克兰发动全面入侵，这是一个转折点。这种暴力行为从根本上动摇了欧洲冷战后安全环境。

这片大陆再次经历死亡、破坏和大规模流离失所，留下破碎的家园和家庭。

可悲的是，乌克兰只是59个局势中的一个，例如在加沙／以色列、缅甸、苏丹和海地，不计后果的惊人暴力冲突正在发生。

通过和平手段解决争端、缓和局势和建立和平的艺术似乎已经失传。

战争永远不会只限一时一地。战争跨越国界，影响到子孙后代，如果其根源得不到解决，就会种下不满和仇恨的循环恶果。

然而，尽管我们承诺“不再重演”，但战争还是发生了。

各位同事，

各种形式的威权主义倾向也在上升。

据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称，2023年全球自由度连续第18年下降。

开放的公民空间使多种声音能够交流和辩论，但在许多国家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压制。

那些为他人权利挺身而出、谴责不公正和腐败、呼吁实行问责的人士仍受到人身安全威胁。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数据，2023年有72名记者和媒体工作者被杀害，他们大多是在冲突局势中丧生。

另一个令人担忧的趋势是，有50多个国家正在考虑或已经通过所谓的“透明度”或“外国影响”法。如果没有适当的保障措施，这些法律可能会对民间社会的工作以及表达和结社的基本自由产生严重的寒蝉效应。

各地在镇压和平集会时，继续对抗议者过度使用武力。

当然，需要保障大型公共集会参与者的安全。

但是，认为高压、不当、安全化的应对措施会奏效的想法是目光短浅的，缺少发泄途径只会加剧紧张局势和幻灭感。

社会要实现真正的繁荣，就必须让空气自由流通。

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尊重和开放的辩论来克服分歧和两极分化，最重要的是，找到解决当前复杂问题的方法。

尊敬的各位议员，

不平等现象在世界各地继续蔓延，对欧洲人而言也是如此。

生活成本危机严峻，青年和弱势家庭越来越负担不起住房。

人们对劳动力市场的不确定性和自身所处的地位感到焦虑。

尽管取得了进展，但我们在实现性别平等和充分尊重妇女和女童权利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可以理解，许多感到自己被忽视和被抛弃的人对政治领导和机构产生了幻灭感和不信任感。他们认为没有理由参与政治。

这为极端分子和民粹主义者大开方便之门，他们给出不切实际的承诺和便捷的解决办法，将责任推卸给他人。

事实上，我们看到世界各地的反犹太主义和反穆斯林事件激增，有着可怕的反犹太主义历史的欧洲也不例外，那里曾发生过反犹骚乱和纳粹大屠杀。

更广泛地说，我们看到针对移民、难民和少数群体（包括罗姆人和辛提人）以及性少数群体的仇恨，经常在网上被放大。

与主流不同的人经常成为社会最深层挑战的替罪羊。

现在我们看到，领导人和政治人物在选举等场合中不断放大这种推卸责任的做法，以转移人们对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的注意力。

这些都是重要的警钟，必须引起重视。

从历史经验中我们知道，仇恨言论和非人化他人的态度可能预示着更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正所谓见微知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尽早采取行动打击仇恨言论，发现并防止仇恨言论蔓延。有效地反击仇恨和谎言。

当然，历史在更广泛的意义上给我们留下了重要教训。但我们也需要克服一些重要的遗留问题。

欧洲国家的殖民主义和奴役行径的遗毒仍然存在，例如塑造并助长了针对非洲人后裔的系统性种族主义。

只有对过去历史作出深刻反思，才能解决这些持续存在的不公正问题。这让我想起德语中所说的“克服过往”（Vergangenheitsbewältigung）。

社会应真诚地努力，处理过去的阴暗面。

这不是简单的安抚良心，也不是对已经犯下的暴行妥协。

这需要有意义的努力来处理过去的错误，以清醒的眼光看待它们。了解根本原因。在可能的范围内补救。采取措施防止再次发生。

有鉴于此，全面打击种族主义是绝对必要的。

还有必要采取更多措施改善我们彼此互动的方式，并确保公共话语反映人类尊严和所有人平等这一基本事实。

在欧洲各地的课堂上采取举措，确保学生发展批判性思维，辨别阴谋论和半真半假的说法，是重要的一步。

在回顾和反思过去时，我们也必须纪念那些为现在被视为理所当然的进步做出贡献的人的勇气和事迹。

那些勇敢的人权维护者和女权主义、解放斗争和少数群体权利的火炬手。西蒙娜·韦伊（Simone Weil）、瓦茨拉夫·哈维尔（Václav Havel）、莱赫·瓦文萨（Lech Wałęsa）、安娜·萨巴托娃（Anna Sabatova）、尼古拉·格奥尔基（Nicolae Gheorghe）、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Anna Politkovskaya），在此仅列举几人。

我对昨天授予希腊伊里达妇女中心（Irida Women’s Center）的首个维格迪丝妇女赋权奖表示欢迎。

尊敬的各位议员，

技术发展的速度令人不安。

这些技术为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

我们都对生成式人工智能在遏制气候变化、促进健康和改革工作场所方面的潜力感到兴奋和激动。

但人工智能和其他技术也引发了焦虑和不确定性。

我们已经目睹了某些技术对一系列人权造成的有害影响，例如在选举期间，人工智能（包括深度伪造）可能被用于抑制选民投票率。

或假借国家安全的名义，利用人工智能开发复杂的监视技术来缩小公民空间。

这些现象让我想起了歌德的《魔法师的学徒》。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学徒厌倦了自己打扫地板，于是趁着魔法师不在变出一把扫帚替他打扫卫生。

但学徒没有接受过魔法训练，地板很快就被水淹了，他手足无措。最后魔法师回来了，他打破了魔咒，但所有东西都遭了殃。由此表达的教训是，只有当你真正掌握魔法时，才能召唤魔法。

毫不奇怪，我坚信人权是我们真正掌握人工智能所需要的工具之一。

人权必须成为我们开发、使用和监管技术的核心，也包括私营部门发挥的作用。

在气候问题上，我们在享有清洁、健康和可持续环境权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特别是自2022年联合国大会承认这一项人权以来。

包括实施这一权利的新的法律文书、机制和政策。

在这方面，我全力支持欧洲委员会制定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新文书，承认健康环境权是该地区的一项自主权利。

欧洲人权法院最近在这方面作出了具有开创性的判决，因为从本质上讲，它认识到气候危机是一场人权危机。我非常希望这一判决也能影响其他地区的法院。

尊敬的各位议员，

在发言结束之前，我还要就一事敲响警钟。

国际机构，包括所有联合国机构、我的办事处、特别程序任务负责人、国际法院、国际刑事法院，甚至欧洲人权法院，正受到越来越激烈的言语攻击、威胁和报复，包括恶意的社交媒体运动。

在我看来，这些攻击是转移注意力和政治欺骗的一部分。这是分裂和扼杀的政治主张，对社会毫无益处。

因此，我敦促各位竭尽全力捍卫我们的机构，保护它们免受不当干涉和攻击。

各位同事，

我承认，今天与各位分享的形势不容乐观，具有多层次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

但我相信，我们能够迎接未来的挑战。

通过回归本源，以史为鉴。

通过实践缓和冲突的艺术。

通过保持沟通渠道畅通。

通过确保我们的多边机构成为有意义的对话空间，即使在最敏感的问题上，在面对最顽固的分歧时也是如此。

我们可以而且必须相互学习，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

在这些讨论中，以人权作为指导，帮助我们应对复杂和困难的问题。

由各国建立、以普遍原则为基础的国际法律、规范和体制框架是混乱中的稳定因素。现在最为紧迫的重点是确保这些规范和标准平等地适用于所有人、所有地方，以服务和平。

在冲突、暴力和仇恨的阴影下，我们必须坚定地维护经过多年来艰苦努力确立的核心原则，吸取过去的教训，展望更美好的未来。

欧洲委员会等机构的领导力在这项共同事业中至关重要。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