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福尔克尔·蒂尔克结束对苏丹的正式访问

晚上好，感谢各位的光临。

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知道，我于一个月前就任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一职。这是我就职后首次对苏丹进行正式访问。我感谢当局为我的访问提供便利，感谢他们同我进行了坦诚而深入的讨论。

我之所以优先考虑访问苏丹，是因为这个国家正面临其历史上的关键时刻，我想表达我对苏丹人民的声援。我希望借此次访问带来一个强烈信号：必须将人权置于过渡时期的核心。

尽管大家身处全球各地的遥远角落，但苏丹人民一直激励着我们。当苏丹人民——尤其是青年和妇女——在2018年12月走上街头，表达人权诉求、尝试推翻长达30年的独裁统治，我们敬畏地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加入这股变革力量，希望为这个了不起的国家的人民带来更加光明、和平、公正的未来。

2019至2021年，苏丹在法律和体制改革方面取得了重要进展，但2021年10月25日发生的军事接管打断了这一切。现在，我们发现自己正处在必须做出果断决定的十字路口。

在继续进行政治谈判以建立新的过渡时期框架的同时，我敦促所有相关各方摒弃僵化立场、权力游戏及其个人利益，将关注重点转移到苏丹人民的共同利益上来。

请采取大胆步骤，达成共识。请将保护全体苏丹人民的人权作为推动力。

这个国家的未来仰仗于此。

一些事实清楚地表明了情况的危急程度：

• 苏丹一半人口每天的收入只有约2美元。在过去一年里，电费增加了25倍。面包和燃料的价格翻了一番。经济陷入崩溃，给苏丹的最脆弱人群造成了严重影响。
• 在该国的一些地区——包括达尔富尔、青尼罗州和科尔多凡州——针对某些社群的武装冲突和攻击进一步升级。历史积怨，对土地、水和其他资源的争夺，以及武器的流动，都是推动族裔间冲突的因素。薄弱的国家能力——在某些情况下也是推动因素之一——进一步加剧了不安全局势。有罪不罚现象正在发挥助长作用。部落间的紧张关系也是导致东苏丹冲突的原因。
• 苏丹是可能受气候变化严重影响的国家之一，也是最欠缺应对能力的国家之一。气候变化会导致威胁倍增，如果不谨慎地加以缓解，可能会进一步激化土地和资源方面的紧张关系。
• 但苏丹的人道主义状况令人绝望——三分之一的苏丹人民需要人道主义援助。这一数字令人咋舌。境内流离失所者人数为370万，自今年年初以来，有超过21万1千人流离失所。失学儿童人数达到700万。不断提高的粮食不安全水平也令人深感震惊。
• 青年们几乎每天都在进行抗议活动，要求将权力移交给平民，要求获得和平、自由和正义。人们渴望并需要善治，以及国家机构和人民以人权为基础缔结新的社会契约。

局势是严峻的，但我们并不缺乏攻克挑战的工具。

2020年10月，当时的过渡政府、由10个武装团体和联盟组成的“苏丹革命阵线（Sudan Revolutionary Front）”以及苏丹解放军（Sudan Liberation Army）签署了《朱巴和平协议》，这是该国朝着和平目标迈出的一步。它对权力分享、性别平等、资源共享、问责制、过渡期正义以及难民回返和境内流离失所者等问题做出了重要承诺。该《协议》需要作为紧急事项予以执行。

一项雄心勃勃的《国家平民保护计划》是另一个可以部署的重要工具，从而为国内的一些最动荡地区提供其亟需的安全。

还有许多传统做法，以及地方的争端解决机制与和平举措值得借鉴并加以鼓励。

这片充满丰富自然资源、可耕作土地和年轻人口的土地蕴藏着许多财富。这些财富是属于苏丹人民的，包括当代和子孙后代。所有苏丹人民都应当从中受益，而不仅仅是少数人。因此，善治和良好的管理是这个国家的头等大事。

而且，重要的是，苏丹拥有活跃的民间社会，他们对苏丹未来的愿景是，所有社群都能有意义地参与国家建设，为全体人民谋福利。这是一个人口非常年轻的国家，年龄中位数仅为18.9岁。在访问期间，我看到了他们对变革的渴望，以及年轻人在推动国家未来发展方面的潜力。他们的存活离不开人权。

但当前最大的挑战之一是如何在当局和民众之间建立信任。经过几十年的镇压，以及过去几年的动荡，人们对国家机构——包括政府和司法机构——的信任程度很低。国家机构需要代表人民、由人民主导、为人民服务。这意味着真正的包容和全国民众的有意义参与，包括妇女，尤其是最脆弱人群。在与当局的讨论中，我不断强调，需要采取建立信任措施来获取民众的信任。我还强调了尊重人权有助于建立信任。

在访问苏丹的四天时间里，基于我在这里的办事处以及联合国苏丹过渡时期综合援助团的工作，我得以与广泛行为体讨论这些问题和许多其他问题。

我于周日和周一会见了几位高级官员，包括主权委员会主席阿卜杜勒-法塔赫-布尔汉（Abdel Fattah al-Burhan）中将和副主席穆罕默德-哈姆丹-达加洛（Mohammed Hamdan Dagalo）将军，以及外交、司法和内政部代理部长、总检察长、国家人权机制负责人等。昨天，在北达尔富尔州的法希尔，我会见了高级别地区当局，包括达尔富尔地区过渡管理局主席，以及北达尔富尔州和西达尔富尔州的州长。

我还在喀土穆和法希尔会见了许多民间社会代表和侵犯人权行为的受害者们。他们在各种公民、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问题上的不懈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提出的问题——以及我的办事处所记录的问题——是严重的。

在喀土穆，我们看到对抗议者过度使用武力，包括使用实弹。根据办事处掌握的情况和来自医疗系统的信息，自军事接管发生以来，至少有119人被杀害，超过8050人受伤，许多人的人生因此而改变。

一位妇女告诉我们，她的表弟是一名年轻的足球运动员，腿部中弹，可能永远无法再踢球了。

一位人力车司机告诉我，他在一次抗议活动中遭到安全部队枪击，接受了9次手术，最终不得不截肢，自此失去了养家能力。我还听取了与2019年6月3日静坐抗议活动有关的证人和其他人的证词。在那次抗议中，有100多人被杀害，许多人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我坚持向当局提出，必须以透明方式将问责制作为紧急事项执行。

按照计划，明天仍有抗议活动举行，在此之前，我呼吁有关当局明确指示安全部队，必须按照人权法律和标准应对示威活动。民众享有和平集会权，国家有义务确保民众能够行使这一权利，不必担心会被枪击。

我要求警方与社群合作，而不是一味拘留抗议者，同时接受民众有权提出合法要求这一事实。我敦促他们不要把示威者视为对手。

还有报告表明暴力侵害妇女和女童、男子与男童的行为仍然存在，这令人深感忧虑。我的办公室已经核实了19起性暴力和基于性别的暴力事件，大部分是警方在发生抗议活动时犯下的。实际数据可能更多，但囿于根深蒂固的社会成见、对司法系统缺乏信心、害怕遭到报复，这种暴力行为的受害者往往不会站出来。对包括司法机构在内的国家机构缺乏信任，意味着对这类侵犯行为的有罪不罚现象。我了解到，迄今为止，这19起事件中的肇事者没有一个人被绳之以法。

在达尔富尔地区，民间社会和境内流离失所者强调，包括快速支援部队在内的各方所犯下的严重侵犯和践踏人权行为都未受到惩罚。我的办事处记录了自2021年1月以来共发生11次大规模致命冲突，造成至少1091人死亡。主要由阿拉伯里泽伊加特部落对非阿拉伯社群的攻击导致了最多的伤亡。我们还记录了性暴力事件。当局对暴力早期预警信号的应对一直很薄弱，这加深了人们认为当局不愿意保护属于不同部落的平民的看法。

一个年轻人告诉我，他的目标就是活下去。

由于学校教育缺乏、饮用水不足、疾病肆虐、前途无望，他表示：“我不知道每天该做什么，我不能有任何愿望。”我担心他的话也是许多年轻人的心声，这让我心碎。

还是在青尼罗州，自2022年7月以来，致命事件不断发生，导致至少441人被杀害。而在科尔多凡州，我们记录了超过150人被杀害。

这些社群要求获得安全保障，要求能够返回他们的家园和土地，要求一个能够保护他们的司法系统。我担心这些暴力循环将继续下去，因此呼吁苏丹当局关注预警信号，按照其国际人权义务，立即采取措施制止暴力。

在我访问苏丹的四天里，几乎每一次互动都会提到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需要问责和正义。

过渡期正义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问责制涉及很多方面，尤其是在像苏丹局势复杂的国家，几十年来对侵犯人权行为的有罪不罚现象根深蒂固。至关重要的是确认并承认对受害者造成的伤害，幸存者的困境也应当得到妥善的承认、尊重和补偿。至关重要的是对严重的侵犯人权行为进行起诉，并将肇事者绳之以法，无论其从属如何。有罪不罚会滋生进一步的暴力。这一问题必须得到正视和解决。

为幸存者和受害者家属伸张正义的斗争不仅事关他们在个别案件中的基本权利，对苏丹的未来也至关重要。

任何过渡时期都是微妙的，而苏丹正处于过渡时期中尤其微妙的阶段。我呼吁参与政治进程的所有各方再接再厉，为迅速恢复该国的文官统治而努力，结束让许多人置身险境的不确定性。

国际社会的支持也是关键因素。我们需要所有相关各方现在就为“之后的日子”做好准备，无论是在苏丹还是在国际一级。

就我们而言，联合国人权办愿意继续与苏丹的各种行为者合作，以加强国家促进和保护人权以及尊重法治的能力，支持法律改革，监测和报告人权状况，并支持加强公民和民主空间。我的办事处愿意以其他国家在此类进程中使用的模式和所汲取的经验教训为借鉴，分享我们在过渡期正义领域的专门知识。

苏丹是尼罗河的两条支流交汇的地方。这两条支流在此汇聚成一条奔腾的河流，这是团结、综合实力和巨大潜力的有力象征，也是我对苏丹向下一阶段过渡的最深切希望。

谢谢！